曹文軒談新作《誰帶走了我爺爺》:探尋文學中的尋找、傳承與成長

【環球網報道 記者 文雯】在2024年4月23日世界讀書日即將到來之際,享有國際聲譽的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先生在接受環球網採訪時,分享了他的即將出版的最新作品《誰帶走了我爺爺》的創作歷程。這部作品不僅延續了曹文軒一貫的深刻人文關懷和獨特文學風格,更蘊含了新的探索和突破。曹文軒以其敏銳的洞察力和細膩的筆觸,再次爲讀者呈現了一個關於尋找、傳承與成長的感人故事。接下來,讓我們一起走進曹文軒的文學世界,探尋這部新作背後的故事與深意。

環球網:能否與我們分享一下您近年的主要工作或項目?在過去的幾年裏,您是否有一些新的嘗試或挑戰?

曹文軒我的最新兒童文學作品《誰帶走了我爺爺》即將出版,在這之前我創作了一部歷史題材的少兒小說《蘇武牧羊》。2016年獲得國際安徒生獎後,我基本保持了每年一部新作品的創作節奏,比如“曹文軒新小說”系列。

環球網:獲得國際安徒生獎對您來說意味着什麼?這個獎項對您的創作有何影響?

曹文軒:我獲得這個有歷史、有影響的國際獎項不是因爲我是一個天才,我肯定不是橫空出世的天才。事實上,任何一個做出成就的人都離不開他的同行們的水準,我不可能出現在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甚至不可能出現在七十年代,我只能出現在上個世紀末,而從上個世紀末開始,我的國家的大門向世界打開,世界之風撲面而來。中國的文學開始了日新月異的時代。幅員廣闊的土地上,一向熱愛文學的這個國家,大江南北出現了許多一出手水平就很高的作家。中國文學的大平臺在不斷的升高,升到了讓世界可以看到的高度。而其中一兩個人,因爲角度的原因讓世界看到了他們的面孔,而我只是其中一個。沒有這樣一個還在不斷提升的平臺,在窪地上寫作的我,是不可能指望有世界目光向我投來的。我是一個知道感恩的人,我對這個平臺要感恩,我要感謝中國文學界,中國兒童文學界的兄弟姐妹們。

我曾說過,中國的作家和作品不比世界上其他國家的作家和他們的作品差。甚至可以說,我們的作家和作品是足以與世界上最優秀的作品媲美。中國童書從世界舞臺邊緣走進了舞臺中央,無論是何種形式的圖書,傳統的兒童文學亦或是圖畫書,能夠贏得世界讀者喜愛的關鍵,是主題的新穎、精神的博大、經驗的透徹、構思的智慧,是一個個生動的人物,是結結實實的故事,是那些可以陶冶我們情操的無窮美感,還有其他種種非同尋常的追求。這些東西是實實在在、超越語言的存在。這些特質使得我們的作品能夠與另樣文化情景中的讀者進行溝通。

環球網:您的作品風格獨特,能否談談您是如何形成這種風格的?它是否隨着您的創作歷程有所變化?

曹文軒:經常會有讀者問我,爲什麼我的作品都是發生在水邊的故事。我的整個成長階段都是在水邊度過的,那裏是我熟悉的地方,水邊的生活留給我太多太多的東西,幾乎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我在寫小說的時候,總要找到一個依託,經驗的依託。這個依託,十有八九是與我的童年印象有關的。這是我小說生長的土壤。從《草房子》開始,我的作品皆因水而生。

我曾經說過:做人要做一個聰明的人,做作家也得做一個聰明的作家。不是他真的聰明,而是他想着自己要聰明。這麼想着,必須這麼想着。這麼想着,說不定他會真的聰明起來。

我想,這份聰明首先表現在他知道將什麼視爲他的寫作資源。對一箇中國作家而言,這個所謂的寫作資源就是他的雙足站在的那塊土地上——那塊生他養他的土地。忽視、忘卻甚至拒絕這塊土地,是愚蠢而不聰明的。因爲這塊土地在星辰轉換之中,早註定了他的精神、他的趣味。忽視它、忘卻它、拒絕它,將會使他變得一無所有,甚至是文學生命的死亡。關鍵是,這塊土地一天24小時都在生長故事——人類社會所獨有的故事,獨有的品質,獨有的發生方式、演進方式以及獨有的落幕方式。我看到了這一資源。常常,我會爲選擇其中一個大故事而感到欣喜若狂。

但僅僅知道堅定地立足於這塊土地的人,仍算不上最聰明的人。最聰明的人是雙足堅定地立於這塊土地,而眼睛卻穿過滾滾煙雲去眺望天地連接之處,眺望國家界碑之外廣闊的世界。目光永遠比雙足走得遠,而心靈則走得更遠。這個願意在文學上有所成就的人,懂得一個關乎文學性命的道理:生他養他的土地,是他寫作的永遠資源;而他思考的問題是世界的,題材是中國的,主題是人類的。他要從一個個任何想象都無法創造出的中國故事中看到人類存在的基本狀態,要從一個個中國人的喜怒哀樂中,看到千古不變的基本人性,而他有永遠希望用他的文字爲人類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礎。

環球網:您能爲我們介紹一下新作《誰帶走了我爺爺》的創作靈感和背景嗎?

曹文軒:這是一個關於尋找的故事。故事裏的這個男孩懷着對爺爺的思念踏上了一段充滿很大不確定性、很孤獨的尋找之旅。他一路上遇到了不同的人,經歷了不同的事,而這些人和事總能夠讓他想到爺爺。爺爺用自己的真誠、善良、智慧、勇氣幫助和影響過很多人,現在這個男孩也要像爺爺一樣去幫助他在旅途中遇到的人們。在男孩尋找之旅的背後,實際上是一種延續和傳承,是男孩對爺爺高貴人性和各種美好品質的延續與傳承。

祖孫倆的故事發生在不同的時間和不同的地點,但是通過男孩一路上對爺爺的回憶和思念,時間與空間的阻隔不再是障礙,爺爺做過的事歷歷在目,與男孩正在做的事相重合,過去與現在重合,回憶與現實重合。讀者在閱讀了這部作品後就會發現,我在故事的寫作結構上做了一些設置。爺爺的故事和男孩的故事,它們就像是鴿子的一對翅膀,相互對應,互爲照應;男孩的尋找之旅本身就像是這隻鴿子,也許這隻鴿子就是我作品中出現的那隻信鴿“黑點兒”——即使放飛出去上千、上萬公里,它也能夠找到回家的路。

環球網:這部作品與您之前的作品相比,有哪些新的嘗試或突破?

曹文軒:我力圖在每一部新的作品中都進行一些探索和突破。事實上,我在寫作上一直在尋求突破,這種突破是在堅持一種基本美學原則前提下的突破,是同一體系內的突破,而不是顛覆性的、革命性的突破,我需要做的就是讓我的作品家族裏所有成員一個個都是好樣的。

環球網:在創作這部作品的過程中,您遇到了哪些挑戰?又是如何克服的?

曹文軒:在我看來,寫作的方式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生活中已經有了模型、故事、人物,你把它放到你的故事裏,加以改造;另一種情況是像一顆種子成長爲大樹的過程。你從種子看不到大樹的樣子,但是種子會發芽、長出葉子,一天天長成一棵大樹,結出很多果實。這一切都是源於一顆種子。《誰帶走了我爺爺》就是屬於種子這樣的情況。我讓這個種子發芽、生長、一派繁茂,有了這個故事。其實從種子成長到大樹這是一個非常非常艱難的過程,這個故事的成型也是經歷了很長時間。好幾年前我已經和出版社提過了我要寫一個關於尋找的故事,但是最後寫出來的這個故事已經完全不是我最開始想的那個故事。我在寫這個故事的過程中產生很多的細節,是最初我在構思和寫作時大腦中並沒有,而是在寫到那裏的時候突然迸發出來的畫面。這些細節和元素讓這個故事從最初的種子,自然生長成了現在的樣貌。

環球網:您認爲優秀的兒童文學應該具備哪些特點?能爲我們推薦幾部您認爲值得一讀的兒童文學作品嗎?

曹文軒:書是用來給孩子打精神底子的,簡單來說,就是那種大善、大美、大智慧的書,這裏的善、美和智慧,是用特有的方式表達出來的,與孩子的認知能力相呼應。它們的功能是幫助孩子確定基本的、合理而健康的價值觀以及高雅的審美趣味。

在中外文學的巨大寶庫中有許多值得閱讀的作品,比如《城南舊事》《呼蘭河傳》《白輪船》《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等等。

環球網:對於不同年齡段的讀者,您有哪些針對性的閱讀建議?

曹文軒:在一個淺閱讀時代,我們面臨的一個問題就是讀什麼書的問題。這個問題對成年人來講,一個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斷力,成年人讀什麼,可以由他自己選擇。可是孩子不一樣。孩子正在成長過程中,他們的認知能力,他們的審美判斷能力都是不可靠的,是需要引導的。我只能說一個非常樸素的辦法,就是當一位母親看了某一本書,如果覺得這本書很值得你的孩子看,那差不多這本書就應該是你孩子看的。如果你覺得不應該、不合適,那麼我就要跟這位母親講,你就毅然決然地把這本書放到孩子夠不着的地方。這就是我的一個非常簡單的對於好書、不好的書、質量不理想的書一個判斷的方式。

環球網:隨着科技的發展,新媒體和數字化閱讀越來越普及,您如何看待這種變化對兒童文學的影響?

曹文軒:我提倡孩子們閱讀,閱讀這個行爲比閱讀的承載媒介更重要。我不排斥互聯網閱讀,但從我個人的角度上,我還是更加提倡迴歸嚴肅的紙質閱讀,給孩子充分的、安靜的閱讀時間。閱讀是一件自然而神聖的行爲。每一部作品不僅僅是作家的心血與思想的呈現,一本書中還包含着來自插圖畫家、編輯、裝幀設計師的思想。當讀者拿到一本書,他會被封面的設計所吸引,產生閱讀與探究的願望;當讀者翻動書頁、開始閱讀,隨着閱讀的深入,他能夠漸漸感受到美好的插圖帶給文字的有形補充,能夠感受到溫暖的紙頁帶來的閱讀舒適。閱讀也是一件充滿儀式感的行爲。儘管互聯網帶給我們極大的便利,也使得閱讀的形式更加多樣化,很多作品通過互聯網,實現了更加深入的讀者互動,甚至能夠加入聲音、動畫等炫目的形式。但互聯網閱讀總歸還是缺少了一份儀式感。而且現在互聯網閱讀的種種弊端也逐漸顯現,比如網絡閱讀對孩子視力的損傷,這種快餐閱讀也並不利於孩子培養濃厚的閱讀興趣等等。

環球網:您在未來的創作中有哪些新的嘗試或挑戰?是否有新的題材或風格想要嘗試?您希望突破哪些方面的限制或困境?

曹文軒:我會一直寫下去,就像我前面提到的,我的每一次寫作都是一次突破,也是我一直以來所追尋和堅持的。我願意我的作品永遠有詩性,詩性意味着向善、向美,這也是我的小說標準。

環球網:對於喜歡您作品的大小讀者,您有什麼想對他們說的話嗎?

曹文軒:我希望孩子們能夠多讀書,多去閱讀那些經過時間考驗的、經典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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