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當最後一位賓客在歡快的樂曲中盡興而歸時,柏男關掉麥克風,喉間傳來的乾澀與沙啞感立刻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柏男在這個假期裏的第五場婚禮,而他的“戰役”還遠未結束——檔期表上還有四場儀式在等待。
“別人在團圓,我們在臺上;別人在度假,我們在趕場。”對於像柏男一樣的“婚慶人”而言,像國慶這樣的長假早已與回鄉團聚無關,而是一個需要用專業、體力和情感全力投入的“婚禮周”。
繁忙的國慶檔
作爲一位在嘉興地區頗受歡迎的婚禮主持人,柏男早已習慣了這種“假期逆行”的節奏。從9月底開始,爲了即將到來的“婚禮周”,蒲地藍消炎片和咽喉噴霧就成了他隨身必備的物品。
爲嗓子準備的藥品 圖源:受訪者
這個假期,柏男的檔期表上排着9場婚禮,其中好幾天都需要一天連趕兩場。“比最忙的那一年還是要好一點,”接受採訪時,他的聲音有些疲憊,“那年是8天16場,全滿的狀態。”
婚禮主持遠不止臺上一兩個小時的短暫呈現。早在8月,柏男就開始陸續約見國慶中秋假期結婚的新人。每對新人至少需要一到一個半小時的深度溝通,瞭解他們的愛情故事,討論婚禮的流程細節,還要爲江浙滬地區特有的熱鬧“下半場”精心策劃。從抽獎獎品到玩偶禮物,從互動遊戲到紅包準備,每個環節都需要反覆確認。
從業七年來,柏男的每一個國慶和五一假期都在工作中度過。“我們常開玩笑說,別人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我們最忙碌的時候。”
工作中的柏男 圖源:受訪者
與柏男一樣,在嘉興另一家酒店的宴會廳內,婚慶執行阿豪目送最後一批賓客散去,緊繃的神經終得片刻鬆弛。這場“戰役”的序幕早在一天前就已拉開,前夜凌晨物資裝運;當日清晨六點準時抵達現場;緊接着是連續不間斷的協調、搭建與流程把控。
“別人放假,我們‘打仗’。”對這樣的節奏,阿豪再熟悉不過。自2013年入行,從杭州、紹興一路走來,如今在嘉興紮根三年,每一個五一、國慶,都是他最忙,也最想家的時候。
一閃而過的鄉愁
“有時候就會想爸媽在喫啥,爸媽在幹啥。”阿豪是江西人,這是他在嘉興的第三年,也是他從事婚慶行業的第十二年。
對阿豪而言,鄉愁指向具體的人。“菜倒沒什麼特別想的,就是想人。”他頓了頓:“要是我國慶能回去,最想的應該是帶他們出去轉轉,哪怕就是到附近走走。”
然而,密集的檔期讓他連通個電話都顯得奢侈。家人的微信問候,他常常要等到深夜場佈景拆完、所有設備歸位後,才能在回家的車上抽時間回覆。
佈置婚禮現場 圖源:受訪者
柏男是山東青島人,作爲婚禮主持人,他的假期與很多人相反。“週末其實也都是大家休息我們忙,一年中只有過年和夏天淡季時才能回家看看父母。”
作爲一名還有酒店行業本職工作的“斜槓青年”,柏男坦言自己“完全全年無休”:“對家人是有虧欠的感覺,但是又不能停下來。”
家人也已經習慣了他的缺席。視頻接通時,那頭總會傳來心疼的感嘆:“這麼辛苦……”最讓他感到虧欠的,是孩子。“別的小朋友放假都有爸爸陪着出去玩,我家孩子只能由其他家人帶着去。”
“婚慶人”獨特的價值
儘管無法與家人團圓,阿豪和柏男卻不約而同地在忙碌中找到了職業的價值。
阿豪形容婚禮執行就像“打仗”,不但要保證質量,還要控制時間,每個環節都不能出錯。國慶中秋假期還未過半時,他的嗓子就啞了,“說話說多了”。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覺得這是一份“幸福感很高”的工作。
“有時候在下面看新人拍婚紗照、聽他們發言,自己也會笑,也會感動。”他說,“就像在‘嗑CP’一樣,看到別人幸福,自己也會被感染。”
阿豪坦言,這份工作讓他更懂得珍惜,“看到別人在舞臺上承諾一生,我也會想到和妻子的感情,想到父母的不容易。”
佈置婚禮現場 圖源:受訪者
對柏男而言,職業的幸福指數,最終會落在每一場婚禮圓滿落幕後的真誠反饋上。“那種感覺是,每天都在見證一個家庭的高光時刻,也每天都在收穫毫不吝嗇的讚美。”他形容,這是其他職業難以提供的情緒價值。
柏男告訴記者,自己收到過最及時的反饋,是中午婚禮結束後,在高速公路上收到新人的信息,感謝他爲他們打造了一場“最特別、最好玩、最歡樂”的婚禮。“那一刻,所有的疲憊,還有那點思鄉都消失了,只會覺得,我太牛了。”
收到新人的反饋 圖源:受訪者
這個國慶中秋假期,“婚慶人”們缺席了自家的團圓,卻見證了諸多新人的幸福時刻。“這是個傳遞幸福的行業,忙點也值得。”阿豪說。
潮新聞 記者 於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