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來，要債已經成了我最大的事。現在執行款到賬了，我的養老也有了保障。”日前，年逾七旬的李某收到“失而復得”的執行款後，激動地向江蘇省寶應縣檢察院檢察官打來電話表示感謝。
在李某和張某的借貸糾紛執行案中，被執行人張某以患有股骨頭壞死等重大疾病爲由，請求法院不凍結其工資卡。法院認爲張某暫無可供執行財產後，裁定終結本次執行程序。討不回養老錢的李某不得不靠騎三輪車運貨維持生計。然而，這時的張某卻出現在跳廣場舞的隊伍裏……
今年6月，寶應縣檢察院檢察官走訪民事監督申請當事人李某。
有去無回的養老錢
李某今年74歲。2019年7月，李某的丈夫被查出患有胰腺癌。爲了救治老伴，李某變賣了家中唯一的房產。即便如此，半年後，老伴還是去世了。
2021年1月的一天，李某的朋友劉某打來電話說，她有個親戚張某，做生意急需資金週轉，月息給2分。李某起初有些猶豫，因爲賣房後，她手頭確實有些錢，但打算留着養老用。劉某又說：“張某是我的親戚，他借錢只是短期週轉，我幫你盯着，放心。”想到利息可觀，李某便同意了，先後分4次共計借給張某18萬元。
錢借出去了，可利息和本金卻沒有按照約定的方式還回來。李某幾次催要後，張某還了4.16萬元。剩下的13.84萬元，張某以“人在外地”“看病”等理由一拖再拖。
爲了拿回養老錢，李某決定起訴張某。2022年5月，李某和張某在法院調解下達成協議：李某放棄3400元以及利息，張某分10個月將13.5萬元償還到位。
然而，達成調解協議後，張某依舊不還錢。沒有了養老錢，李某隻能和離異帶孩子的女兒共同租房居住，由於她和女兒都沒有穩定收入，年逾七旬的李某不得不靠在工廠騎三輪車運貨維持生計。
“把官司打到底！”李某沒有別的辦法。2024年4月，李某拿着生效民事調解書向寶應縣法院申請執行。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法院凍結張某名下的財產賬戶後，僅向她發放了6303.02元。
原來，執行期間，張某向法院提交了腸癌診療報告、股骨頭壞死診斷證明等材料，以治療重大疾病爲由，請求法院不要凍結其工資卡。爲保障張某基本生活和治療費用，法院同意不採取凍結措施。2024年10月，因未發現張某有其他可供執行的財產，法院裁定終結本次執行程序。
“重大疾病”的證據是假的
張某患有重大疾病？李某實在不能理解。“這幾年，我找張某討債時，有幾次清楚地看到他精神煥發地在跳廣場舞，哪裏像得了腸癌和股骨頭壞死的病人？”今年5月，李某來到寶應縣檢察院申請監督。
受理該案後，承辦檢察官第一時間調閱了李某與張某民間借貸糾紛案的卷宗，及時開展走訪調查。
圍繞張某的病情，承辦檢察官首先來到寶應縣醫保中心查詢，發現該中心並無張某的醫保住院記錄和腸癌、股骨頭壞死的用藥記錄。承辦檢察官又根據張某提交的診療報告來到醫院，醫院也沒有張某的就診記錄。查詢診療報告上的就診ID號，系統顯示實際就診患者爲王某。
王某是誰？張某的家庭情況到底如何？承辦檢察官通過寶應縣民政局查詢到，張某與前妻周某於2017年離婚，但走訪調查時發現，他們“離婚不離家”：張某銀行流水中仍有多筆大額資金流入周某的賬戶，其中就包括法院沒有凍結的那張工資卡。
“既然你患有股骨頭壞死，爲什麼有人經常看到你跳廣場舞？”面對承辦檢察官的提問以及調查收集到的證據，張某終於承認，腸癌診療報告是用他姐夫王某的報告僞造的，股骨頭壞死的診斷證明也是他找人違規杜撰的。此外，張某和前妻周某是“假離婚、真逃債”，2023年4月以來，張某工資卡上累計的5萬餘元收入均轉給了周某，用於償還兒子名下的房貸。
向深層次監督推進
至此，張某通過僞造證據逃避執行的真相浮出水面。今年5月28日，寶應縣檢察院向寶應縣公安局移送張某的相關犯罪線索。次日，寶應縣公安局以張某涉嫌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立案偵查。6月9日，張某的親屬將剩餘欠款打入李某賬戶。
“執行證據造假可能不是個案，民事執行監督要從淺表性問題向深層次監督推進。”揚州市檢察院民事檢察部主任袁丹彤說，要以該案的辦理爲基礎，全力推進最高人民檢察院部署開展的涉民事終結本次執行程序監督活動，做到市、縣檢察機關一體化辦案，加強線索摸排、擴大監督成效。
果然，檢察機關經排查發現，張某在寶應縣法院還存在3起涉及借貸糾紛的終結本次執行案件，張某作爲債務人均未履行還款義務。另查明，張某曾在2014年作爲債權人向寶應縣法院起訴，主張其債權。2020年起，法院先後12次向其交付執行款合計40萬元。
這40萬元執行款，理應用於張某作爲債務人的執行案件中，但因法院對張某的工資卡未實際採取凍結措施，導致40萬元被張某全部迅速轉移，李某等債權人的財產權益受到嚴重侵害。
爲了管住“長腳”的執行款，今年6月，寶應縣檢察院依法向法院制發檢察建議，建議其對張某嚴格依法全面採取執行措施，恢復相關案件執行，同時對終本執行五年內的案件，每半年查詢一次被執行人的財產，並將結果告知申請執行人。收到檢察建議後，法院全部予以採納並恢復相關案件的執行程序。
作者：管瑩 紀思源 琚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