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利克:我欽佩中國所取得的成就

編者按:三月,世界銀行前行長、美國前副國務卿羅伯特·B·佐利克(Robert B. Zoellick)來華交流,其新著《論美國:美國外交及外交政策史》中文版亦於同期在中國出版發行。在上海,佐利克接受了中國日報深度訪談,暢談外交見解,回顧中國在經濟與科技領域的轉型歷程,並深入探討中美關係中的關鍵議題。以下是訪談摘錄:

中國日報:您寫《論美國:美國外交及外交政策史》這本書的靈感從何而來?

佐利克:我想與年輕一代分享我的經驗,關於如何思考歷史和解決問題。亨利·基辛格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寫了一本名爲《大外交》的書,他主要參考了歐洲的經驗,而我想嘗試從美國的經驗中汲取一些啓示。我認爲讓歷史生動起來的方式是講述故事和人物。每一章都聚焦於一個人或一羣人以及他們試圖解決的問題。我認爲這本書在某種程度上與衆不同,部分原因在於我的背景經歷。除了安全問題,書中還涉及財政問題、貿易問題和技術問題。當把這些綜合在一起時,我堅信外交是一門藝術,而不是一門科學。在書中,你可以學到很多關於調解、談判、演講運用、倡導等方面的策略技巧。因此,我認爲這本書可以讓你對外交的實踐有更深入的瞭解,跨越文化的界限。

中國日報:1980年,您首次來到中國,那時正值中國推行改革開放政策之初。您如何看中國在過去40多年裏所經歷的經濟和社會轉型?

佐利克:我很高興那時有機會訪問中國。我們參觀了一個城市,我只記得那裏的磚塊和每個人身着藍色和灰色衣服,但這給了我一個視覺參照點。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裏,我看到了中國發生的巨大變化,我一直被中國的變化所吸引。在世界銀行任職的時候,除了去北京或上海,我還嘗試走訪中國的其他地區和城市。我的主要感受是這是一羣多麼勤勞的人民,他們想要創造更好的生活,讓我非常尊重和欽佩。因此,對我來說,儘管在歷史、文化和政治上存在分歧,我們如何基於共同優勢去尋找共同點,避免麻煩並建立共同的優勢。這次中國行我也會去深圳,我想深圳看起來將與我在1980年看到的完全不同。短短几十年,你看到人們從貧困和身着單調的服裝變成了你現在周圍看到的樣子,這真是巨大的變化,令人驚歎。

中國日報:中國和美國如何建立積極的關係?

佐利克:中國和美國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國家,我們不希望看到兩國發生衝突,我們需要竭力避免誤判。有時,人們會因爲錯誤假設而陷入麻煩,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事件可能會變糟。顯然,雙方希望努力重建信任,並找到在經濟、氣候、大流行病或其他問題上的共同點。因此,問題的關鍵在於是否找到雙贏的合作機會。我希望事情都朝着積極的方向發展。

中國日報:中國實施的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對世界意味着什麼?

佐利克:我期待中美兩國共同引領人工智能行業發展。DeepSeek的成功,在我看來不是單純的中美競爭,更多體現了人工智能新階段的魅力。去年,所有的討論都集中在構建非常昂貴的大模型上,這些大型語言模型不僅資本投入多,而且能源密集。因此,我認爲DeepSeek不僅對中國,對其他國家也標誌着一個階段性的轉變。技術正在從賦能向適應轉變。DeepSeek是一個開放系統,它說明人們可以以更低成本去研發。儘管中美擁有各自的系統,但觀念傳播是跨越國界的,而且具有變革性。

中國日報:關稅和貿易壁壘仍然是全球化的主要挑戰。您認爲有哪些有效的方法可以減少中美之間的貿易摩擦?

佐利克:我不支持加徵關稅政策。如果你問關稅或壁壘的影響是什麼,影響就是它會提高成本、降低生產率。無論中國還是美國,皆受其累。因此,這絕非僅是中美兩國之間的問題。美國也正對加拿大和墨西哥加徵關稅,這也會傷害北美的汽車產業。因此,我不認爲這些是正確的政策。但有時,關稅被用作談判的一部分。特朗普可能將關稅作爲一種施壓他國的手段。對於中國,他通過加徵關稅,試圖在芬太尼、藥品等問題上向中國施加壓力。我只能說他是從一個交易商的視角看待世界。

中國日報:爲什麼美國不能增加對中國的技術出口?

佐利克:在我看來,出口管制或許在短期內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無法阻止別人發展。

所以,如果美國限制半導體出口,可能是出於安全目的。但不要自欺欺人,中國將在幾年內研發出來。因此,我想說的是,我理解某些出口管制的邏輯。但另一方面,它也存在危險,因爲它將產生不同的體系,而這正是我們現在正在應對的時代。

中國日報:您如何看待中國的發展和崛起?

佐利克:中國發展得如此之快。許多中國人仍然說,“嗯,我們是一個貧窮的發展中國家”。但世界一些地區將中國視爲強大的巨人,當你是強大的巨人時,你必須考慮你將如何被看待。我希望我們能夠找到共同基礎,不僅美國和中國,還有日本、韓國、澳大利亞、菲律賓和歐洲,以此建立一個更協作的的工作框架。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