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好不叫座,紀錄電影如何才能“破圈”?

豆瓣評分8.4,但票房只有270萬元,這是奚志農執導的紀錄電影《雪豹和她的朋友們》面臨的尷尬;同樣,範立欣執導的紀錄電影《看不見的頂峯》也面臨窘境,該片豆瓣評分7.9,但目前只收獲了136萬元(尚在熱映中)的票房。叫好不叫座,正成爲紀錄電影普遍的“魔咒”。如何讓優質的紀錄電影被更多觀衆看到?如何讓紀錄電影話題在社會上“破圈”?成爲擺在紀錄電影人面前一道重要的課題。

觀衆對紀錄電影尚無清晰認知

今年以來,內地電影市場強勁復甦,但已公映的十多部國內外紀錄電影日子並不好過,目前票房最高的是8月公映的美國紀錄電影《火山摯戀》,票房爲631萬元。5月公映的國產紀錄電影《消失的丙察察》的票房則低至39.4萬元。

“我覺得紀錄電影最大的問題是,觀衆還不把它當作一個類型片來看。”導演範立欣認爲,觀衆走進影院看電影,一般都有明確的觀影訴求,或者是愛情片,或者是警匪片,“但大家對於紀錄電影還沒有形成清晰的認知,這樣在宣傳時,很難找到讓觀衆感興趣的點。”

爲了拍好《看不見的頂峯》,範立欣和他的團隊歷時三年,跨越兩國,記錄了盲人張洪攀登珠峯的全過程。遺憾的是,該片10月27日公映首日的排片只有0.9%,到了第二天,排片一下子降到了0.2%,“現在市場比較殘酷,如果電影首日票房表現不好,第二天就很難有機會了。”範立欣說。

相比之下,範立欣參與聯合執導的另一部紀錄電影《地球:神奇的一天》的票房就要好得多。該片於2017年8月11日在內地公映,最後收穫了4778萬票房,“這部紀錄電影除了有BBC這樣的大公司參與制作外,還有明確的類型,那就是‘閤家歡’電影,非常適合家長帶着孩子去看。這樣一來,從發行公司到影院經理再到宣傳,馬上能知道觀衆羣體在哪裏,知道如何花最少的宣傳費和發行費來找到目標觀衆。”範立欣說。

兩類紀錄電影最容易賣座

“紀錄電影的商業價值問題,現在全世界都沒有解決。”北京師範大學紀錄片中心主任、教授張同道這樣告訴記者。他認爲,紀錄電影的票房普遍不高,跟紀錄片本身的特性是相關的,紀錄片的主要目的是記錄真實生活,而故事片的主要目的是娛樂大衆,對於普通觀衆來說,追求娛樂性是他們走進電影院的主要目的。“因此從根本上,紀錄電影和商業電影是背道而馳的。”

儘管如此,高票房的紀錄電影依然會不時出現。“目前國內賣座的紀錄電影分爲兩類:一類是跟動物有關的,特別是那些罕見動物的紀錄片,非常有觀賞性和可看性;另一類則是跟重大社會議題相關的紀錄電影。”張同道說,目前爲止國內最賣座的紀錄電影是《厲害了,我的國》和《二十二》,前者因爲廣泛的社會關注度和引發的強烈愛國主義自豪感收穫4.8億票房,後者因爲記錄22位“慰安婦”制度受害倖存者的生活而受到廣泛關注,最終收穫了1.7億元的高票房,“這兩部紀錄電影都是跟社會重大議題息息相關的。”張同道說。

張同道對《雪豹和她的朋友們》讚不絕口,“因爲奚志農拍到了真實的雪豹,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關於雪豹的故事。”他對該片僅取得270萬元的票房非常惋惜,“這樣高質量的紀錄電影,如果在宣傳和上映時機上做得更加到位,兩三千萬元的票房是正常的。”

中國藝術研究院教授支菲娜也對《雪豹和她的朋友們》的低票房感到可惜,“它選擇了佳片不斷的2023年暑期檔,與一衆中外優秀商業影片同臺競技,這就導致影片只能夾縫求存,未能獲得充足的市場空間,未能讓更多目標觀衆和‘路人’與影片結緣。”

紀錄電影的宣傳更重話題性

“紀錄電影的宣傳和話題性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還是很難。”範立欣感慨道,爲了做好《看不見的頂峯》的宣傳,他跑了全國十多個城市的路演。該片主角、盲人登山家張洪還被邀請在2023至2024賽季北控男籃揭幕戰上亮相。但從最後的效果來看,這些活動對於票房的拉動作用有限。

“最重要的是,不管你做了多少的宣傳,如果最後沒有形成話題,還是沒有辦法傳播到更加廣泛的觀衆羣體中,不會形成社會熱點。”範立欣認爲,現在的電影消費更像是一種場景的社交活動,比如帶着孩子進影院,就是一個親子活動,“閤家歡”電影是首選。“很多紀錄電影的難處是,在宣傳的時候很難清晰地定義某一個類型的觀衆,也就很難讓觀衆想象一個消費場景,無法說服他們走進電影院。”

相反,一旦紀錄電影能夠激起某種社會話題,並與社會的興奮點形成共振,在票房上就有可能突破。範立欣拿《二十二》舉例,導演郭柯在公映後公開聲稱:如果影片在扣除成本之外有盈利,將全部捐給上海師範大學中國“慰安婦”問題研究中心管理,用於這些老人未來的生活及對問題的研究工作。“這樣大家對於這些‘慰安婦’制度受害倖存者的同情和支持有了直接的轉化,再加上當時的愛國主義情懷,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社會話題。”不過他也認爲,像《二十二》這樣的社會熱度是無法複製的。

“說到底,紀錄電影的創作者要有自覺性,要立足於把故事講好,也要提供給觀衆更強的娛樂性。”範立欣認爲,觀衆對於娛樂片和紀錄片是有選擇權的,“當你把紀錄電影和商業電影放在一起同臺競技的時候,你不能只強調自己所謂的特性,要把娛樂性作爲第一重要的東西,再提供格外的價值和意義,那不是更好嗎?”

張同道則對中國紀錄電影的未來充滿信心,“現在我們的院線幾乎都是商業院線,隨着發展,我們在政策上、經營上會逐步更加健康,相信會有更多能長期放映紀錄電影的藝術影院出現,我覺得未來是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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