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報道 記者 牛小曼 邵羣玉】編者的話:“容金珍是個孤獨的人,被時代推着往前走,但這也是他必經的道路。”8月3日,由陳思誠編劇並執導,劉昊然、約翰·庫薩克領銜主演的電影《解密》在全國上映。影片改編自茅盾文學獎獲獎者麥家的同名小說,講述數學天才容金珍(劉昊然飾)被發現天賦,招募到祕密機構701破譯密碼的故事。近日,陳思誠、劉昊然接受《環球時報》專訪,分享了影片創作和拍攝期間的幕後故事。在團隊合作拍攝的過程中,陳思誠感覺十分興奮,“從劇本階段的獨奏,變成了百人的絃樂大合奏,每位藝術家都拿出了自己精彩的演繹。”
燃燒性的一次創作
環球時報:拍攝一部全新類型的電影,壓力和難度大嗎?拍攝前和原著作者有哪些溝通?
陳思誠:我很早就看過原著,決定改編後我跟麥家老師聊了兩次,我覺得了解作者的原動力非常重要:他爲什麼會寫《解密》和容金珍這個人,其中有多少關於他自己的投射……從劇本到成片,他都沒有提多少意見,因爲他一直認爲“文學是文學,電影是電影”。既然作品交給我,就會完全相信我。
壓力不可能沒有,甚至我有時會惴惴不安,《解密》在目前國產電影類型中前所未見,拍攝時難度很大,比如拍攝過程中我們來來回回有11次大轉場,搭建、美術和道具的壓力也很大,因爲我要求無限接近真實。一切新的東西都面臨着挑戰,同時面臨着機遇。
我希望這部電影是能留得下的,我覺得電影人需要繼續求新求變,中國電影需要這樣新的類型,中國觀衆也需要這樣新的電影。《解密》是燃燒性的一次創作,我們所有演職人員不遺餘力地奉獻了全部。
劉昊然:從拍攝開始,大家就清楚地認識到這是部不一樣的電影,容金珍也是個很特別的角色。以前我也看過小說,一個數學密碼破譯學家,他一定是個天才般的少年,加上是和思誠導演合作,很容易就想到《唐人街探案》系列,但真正進入劇組後我發現完全不一樣。一切的壓力都來自:你在做一件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處於一種不可知的狀態,那種狀態對於演員來說有壓力又會很興奮。
環球時報:容金珍是個怎樣的人?爲了塑造角色做了哪些準備?
劉昊然:其實我很早之前就開始做準備了,看了許多國內外能收集到的影視資料和真實照片,那個時候沒有特別明確到底該怎樣在鏡頭前呈現一位天才數學家,後來定完妝那一刻我找到了方向。我覺得在某種意義上,容金珍是個孤獨的人,被時代推動着往前走,偶然地被小黎黎(吳彥祖飾)發現天賦、在學校裏遇上老師希伊斯(約翰·庫薩克飾)、被鄭局長(陳道明飾)帶去701工作破譯密碼……但這也是他必經的道路,就像電影裏講過的圓周率,爲什麼大家還在算圓周率?如果圓周率真的有一天被除盡,可能會證明世界上沒有偶然,或許我們的存在就是個程序,而操縱我們的程序則在我們完全沒有辦法理解的更高維度。像金珍的人生,一切好像是偶然又是必然,他一直在和一種無形的力量鬥爭,見到希伊斯時有了相對明確的方向,而最後他發現自己所有的人生困惑都是希伊斯留下的,兩個人其實已經超越了常規意義上的立場和鬥爭,是一種宿命。
陳思誠:原著中對容金珍的蒼白、頭大、瘦弱有一定的描述,我們還參考了大量古今中外的數學家,發現這些天才存在某種共性:閃躲感、神經質以及天真與複雜並存的氣質。在造型方面我們做了很多嘗試,昊然也因此更加了解角色。我認爲這是昊然職業生涯的新高,他奉獻了自己的全部,尤其是最後告別那場戲,幾天不怎麼睡覺和喫飯,去體驗瀕臨死亡的狀態,那種奄奄一息感是演不出來的。當時我告訴他,現在遭的罪都通過角色和影像留下來了,這就是演員的“修煉”。原著中容金珍瘋了,電影中我做了改編,讓一個天才完成使命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死於璀璨”。在他身上我們可以看到“唯有熱愛可抵歲月漫長”絕不是一句空談,人生一定要找到真正的熱愛和心之所繫,才能全情投入它。
夢境很難被束縛
環球時報:關於夢境的呈現難度大嗎?是否有致敬經典大片的部分?
陳思誠:電影工作是羣策羣力的,其實寫劇本時我只有大概想法,具體樣子並不明確。後來跟所有主創開會,大家慢慢地探討、找到文學性的內核後,逐漸更加清晰,比如摩天輪的呈現有種坍塌感,大家看到棋子、鋼筆、茶壺這些我們覺得代表金珍曾經最美好時光的物件,都被轉輪碾碎,因爲一個天才在突破、得到什麼的同時,也在告別、失去一些東西,然後再加入中式風格元素,大家一起創造出現在的效果。
我拍過比較多類型片,但《解密》獨特在夢境,夢境很難被束縛,我可以把更多想象力放在電影裏。電影百年,其實我們沒有辦法完全脫離既有的東西去進行創作,就像金珍指着密碼牆時說的:“看到這些,我彷彿在跟他們對話,在這裏,我能找到我自己。”作爲創作者,我沒有刻意地去模仿、致敬,但是我肯定會受到先輩和大師的影響。
環球時報:團隊合作的感受如何?和外國電影人碰撞出了怎樣的火花?
陳思誠:拍攝期間我一直處於興奮的狀態,有時是因爲演員的表演,(劇本)筆下的場景被他們更好地完成出來時,我會被那種真摯的情感所打動。除了演員,攝影指導、美術團隊、視效、作曲……大家無私地分享自己的審美和熱愛,這種創作上的碰撞讓我感到非常興奮。比如我們爲了紅色沙灘選了很多種沙子和水的顏色;拍攝容金珍和希伊斯下棋場景時,美術指導曉飛特意準備了一隻在鳥籠中的鳥,恰好象徵了人物的困境……直到拍攝結束後我還在爲羣體靈感的迸發而興奮,從劇本階段的獨奏,變成了百人的絃樂大合奏,每位藝術家都拿出了自己精彩的演繹。這種冥冥中產生的碰撞讓人覺得這是創作最有意思的地方。
我希望電影的基調是古典主義,一切都圍繞着這個美學方向去追求,它源自於西方,所以我們最後選擇了洛內·巴爾菲作曲,第一批音樂打回給我,我就覺得完全選對了,像天作之合。合作中我發現大家像一幫孩子,飾演希伊斯的庫薩克是60後,巴爾菲70後,但他們生活中都像個孩子一樣,特別孩子氣。我忽然發現,我們這幫搞創作的,包括演員,最重要的是保護好我們內在美好、純淨的東西,洞悉世界,但依舊要對世界懷以熱忱、懷以美好、懷以良善,只有這樣才能呈現出好的作品。
劉昊然:小時候我看過庫薩克的《2012》,後來看《致命ID》《成爲約翰·馬爾科維奇》。原本庫薩克在我印象中是個嚴肅的人,但接觸後發現他像個“老頑童”,第一天見到他就特別親切,他是個很快樂的人,在現場有特別多不一樣的想法,也會直接地表達對別人的誇獎、說出自己的想法,拍完之後也會分享他在好萊塢和在中國拍戲的不同感受,我覺得這是非常好的交流狀態。
人的一生都在解密
環球時報:飾演容金珍過後是否感到難以抽離?怎麼看待“具有鬆弛感”的評價?
劉昊然:其實都會有一點,我演過的每個角色都會在我身上留下影子。因爲每次拍戲必然會把自己代入到角色,或多或少跟自己產生共鳴,停留在身體裏。我拍戲這十年,產生的所有變化,變成現在的樣子,跟我飾演過的每個角色在我身體裏面留下的東西都有關聯。
“鬆弛感”其實不是刻意爲之,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不會因爲成爲演員而改變。我從初中開始就在北京唸書,過集體生活,週末我們可以去看電影、去遊樂場、去爬香山……可能就是這些經歷讓我能夠自洽,能保持一種鬆弛的狀態。我不希望因爲走進了演員這個行業,就把它們推倒了。所以說慢慢地隨着工作越來越久,對於演員這個職業越來越接受,我也越來越放鬆下來,回到了自己最舒適的狀態。
環球時報:“這一生就是解密的過程”,二位對自己的開發到什麼程度了?
劉昊然:我覺得人永遠是不自知的,沒辦法把一個感性的過程理性地用百分比去形容。其實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對自己開發了多少,有可能壓根兒還沒有起步,也有可能已經開發了很多,我想象不到未來的我會是什麼樣子。
陳思誠:“開發”這個詞讓我們一下就想到礦,但人和礦不一樣,礦是有限的,人是無限的。如果人不學習,停止感受和擁抱世界,停止熱愛、好奇、天真和想象,那很快就會在一兩部戲之後被“開發”乾淨。所以要一直保持熱愛,保持好奇。
知曉世界永遠無限大,哪怕窮極一生之所能,你也只能窺探一二,就能相信人也是“開發”不盡的,因爲我們在不停地學習。我們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但一直不要停止開發自己,在有限中追求無限。
環球時報:《解密》是否有出海計劃?
陳思誠:大概八月中下旬就會在北美、澳新等地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