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背景：

近年來，“職業閉店人”參與預付式經營企業閉店逃債、損害消費者權益問題受到社會廣泛關注。中國消費者協會發布的2024年上半年消費維權輿情熱點中，“職業閉店人”成爲預付式消費維權阻礙上榜。

本文結合入選最高人民法院與中央廣播電視總檯共同主辦的“新時代推動法治進程2024年度十大案件”之一的，由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審理的“職業閉店人”以虛假材料註銷公司需承擔民事責任案（案號（2024）京0106民初3698號），就立法和執法層面如何規制“職業閉店人”、消費者如何維權等問題進行闡述。

案例介紹：

王某系甲公司名下瑜伽店的老顧客，2021年和2022年分別在店裏充值購課，花費達數萬元。2023年10月，王某發現店鋪小程序上不能約課，後去店鋪查看已經閉店，其會員卡仍有8260元未消耗。

王某後經多方打聽了解到，早在2023年9月13日，劉某與薛某即簽訂《轉讓協議》，將甲公司100%股權轉讓給薛某。次日，薛某變更爲甲公司法人及唯一股東。2023年9月28日，薛某申請註銷甲公司，註銷材料中的《清算報告》顯示債權債務已清理完畢。薛某的朋友圈信息顯示其從事的行業是收購經營不善店鋪會員，幫助“消耗負債”等。

甲公司註銷並閉店後，薛某在朋友圈通知會員將轉到另外一家經營美容美髮業務的店鋪。王某表示其報名的是瑜伽班，不同意去美髮店消費。故王某起訴請求薛某退還王某所辦理會員卡中剩餘金額8260元。

北京市豐臺區人民法院審理認爲，薛某身份爲“職業閉店人”，其作爲甲公司唯一股東，在未成立清算組、明知有大量會員債權未進行清算且未通知相關債權人的情況下，仍作出債權債務已清理完畢的《清算報告》，並向市場監管局申請註銷公司，屬於未經依法清算，以虛假清算報告騙取公司登記機關辦理法人註銷登記行爲。該行爲導致王某無法在合法的清算程序中申報債權，致使其債權無法受償，故王某有權主張作爲甲公司法人及唯一股東的薛某對甲公司債務承擔相應民事賠償責任。據此，豐臺法院判決支持了王某的訴訟請求。

律師分析：

上述案件是全國首例判令“職業閉店人”承擔清算責任進行民事賠償的案件，對“職業閉店人”的行爲給予法律上的否定性評價具有重要意義。該案判決後，多部相關立法出臺，相關執法行動也陸續開展，爲消費者維權提供借鑑和幫助。

第一，從立法層面，2024年6月，最高人民法院發佈《關於審理預付式消費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徵求意見稿）》，其中第七條規定，經營者收取預付款後因經營困難不能按照合同約定兌付商品或者提供服務的，應當及時清算；第三人幫助經營者逃避債務，造成消費者損失，消費者請求第三人和經營者承擔連帶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雖然這一司法解釋還沒有正式頒佈，但傳遞了鮮明的價值導向。2024年7月正式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實施條例》第二十二條規定，經營者決定停業或者遷移服務場所的，應當提前告知消費者。消費者依照國家有關規定或者合同約定，有權要求經營者繼續履行提供商品或者服務的義務，或者要求退還未消費的預付款餘額。2025年2月正式施行的《公司登記管理實施辦法》第二十條規定，有證據證明申請人通過變更法定代表人、股東、註冊資本或者註銷公司等方式，惡意轉移財產、逃避債務或者規避行政處罰，可能危害社會公共利益的，公司登記機關依法不予辦理相關登記或者備案，已經辦理的予以撤銷。

第二，從執法層面，法院通過司法建議促進市監局加強對預付式消費類公司註銷登記的審查。市監局參照上述《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實施條例》第五十條以及《防範和查處假冒企業登記違法行爲規定》第十八條和第十九條等規定，在公安部門支持下，通過健全事前風險預警、事中部門聯動、事後打擊懲戒的工作機制，形成對閉店企業、“職業閉店人”、揹債中介、揹債人羣體全鏈條高壓打擊。例如2024年10月，北京市市監局等部門通報打擊“職業閉店人”全國首案。2家閉店企業及3家涉案揹債中介機構、2名閉店人被立案調查，罰沒款項60多萬元。

第三，從消費者維權層面，應注重事前防範和事後救濟。在選擇預付式消費時，消費者應通過“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查詢公司股東變更情況和行政處罰記錄，警惕頻繁變更主體的公司。在消費時應注意保留合同、支付記錄等證據材料。若已發生店家收取預付費後跑路的情況，消費者應及時固定證據，例如上述合同、支付記錄以及閉店公告、公司變更記錄、註銷公告等材料。從維權手段上，消費者可採取民事起訴、刑事和行政報案等多種方式，並考慮與其他消費者聯合維權。民事層面，消費者可同時起訴原股東與“職業閉店人”，要求其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同時若主張標的額較小，消費者可主張適用小額訴訟程序，訴訟費少，審理週期短，維權效率高。行政層面，消費者也可以考慮向市場監管部門舉報，請求對相關責任人的虛假登記等行爲進行行政處罰。刑事層面，若公司及相關人員涉嫌合同詐騙罪、虛假破產罪、妨害清算罪等犯罪行爲，消費者亦可向公安機關報案尋求幫助。

律師介紹：

戴賓，北京展達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